华东师范大学爱情心理学课。 （资料图）

这似乎是一堂很受欢迎的课：两百人左右的报告厅坐满了人，最后一排的过道也挤满了人。讲台前的老师穿着西装外套，热情地喊道：“同学们，我们中北校区的爱情心理课开始了！”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老师的引导下，同学们三声喊出了班级口号：“不选课！”。这一幕来自华东师范大学老师巩俐的《爱情心理学》课。

学院和大学开设情感课程并不罕见。它们大多向社会学、心理学或文学等专业背景的大学生解释爱情或亲密关系。早在2002年，中国人民大学就开设了“情感心理学”课程； 2015年前后，各大高校迎来了新一波“爱情课程”，如华东师范大学开设的《婚姻与爱情》、天津大学开设的《爱情理论与实践》等。

“学生们对与性别和亲密关系有关的事物非常感兴趣。”新西兰奥克兰大学性别与教育研究博士崔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高校开设类似的爱情课程，一些课程的质量也引发担忧。

2024年3月中旬，有学生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巩俐的爱情心理学课件。一些内容引发争议，比如“女人对男人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可以生孩子”。 “保守的观念可以大大增强你对男性的吸引力”等，并被指责为性别歧视。

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爱情心理学是华东师范大学的通识教育课程。它对所有院系的学生来说都是可选的，并且每学期开始。据媒体报道，该课程将于2019年起开设。华东师范大学官网显示，巩莉博士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现为地理学院教师华东师范大学理科.研究方向包括能源政策、人才评价、不孕不育心理干预、抑郁焦虑强迫症、社会案例等。正常咨询价格为3000元/小时。

事件发生后，巩俐不再担任爱情心理学老师。南方周末记者多次联系巩俐，但未得到回复。 3月22日，一名自称巩俐妻子的人被拉入巩俐本学期的《管理心理学》课程群，并发表长文称巩俐因心动过速和心因性疾病无法参加当天的课程。当然，“现在他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教务处的一场风波不仅毁掉了他的事业，也夺走了他的健康和希望。”

高校的爱情课程往往具有很强的实用性

谢梦迪大一时就把巩俐的爱情心理学作为选修课。她没想到第一堂课就让她坐立不安，她对这堂课的印象“非常戏剧性”。巩俐身穿西装，看上去非常正式。他让全班同学齐声喊出这门课的口号“不要选这门课”，并时不时用教学棒向四周指指点点。

另一位选修过这门课程的学生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说，这个口号是一种讽刺，大致意思是这门课很有趣，如果选择了就会无法自拔。他开玩笑地警告道：“不要选它。” 。

谢梦迪不明白为什么还有老师拿着这样的棍子教学，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在她的记忆中，巩俐曾用它跟学生开玩笑说，如果他们不好好听课，就会被打屁股。

更让谢梦迪不舒服的是巩俐在课堂上的一些言论，比如在班里鼓励女学生和男学生谈恋爱，成功就能加分。谢梦迪认为，部分课程内容传达了“女人在家应该怎样做，男人出门应该怎样做”的理念。在她看来，这个概念带有浓厚的传统（性别概念）色彩。

刘恒也是华东师范大学的学生。他在2023年选修了这门课程。他回忆，巩俐会在课堂上教女性如何判断一个男人是否有钱，并告诉大家，嫁给有钱人是女性最好的出路。在学生中流行的非官方选课评价APP“华东师大选课猫”中，有学生在该课程下评论称，巩俐教授所谓的恋爱技巧让“女孩子去高端地方抓有钱老公”。

刘恒提供的一份课程作业测试题显示，这门课程的作业包括各种人际交往任务，比如要求学生用学到的打分指标来判断周围夫妻的爱情深度，或者用书中教授的方法。班级（或者自己创新）与某人搭讪，“单身学生建议选择异性，单身学生则选择同性”。

刘恒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量化指标来判断别人的爱情，和陌生人搭讪。他最终没有完成作业。

由参加过爱情心理学课程的学生提供的作业。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高校的爱情课程进入公众视野的时间并不长，但现在已经延伸到不同类型的教学内容。有的侧重于理论层面，如阐述亲密关系的内涵、两性的差异、心理学中的爱情理论等。有些更理论化。注重实践，教授如何相处、如何处理情感问题等，总体希望帮助学生加深对亲密关系的理解和探索。许多学生确实从中受益。

崔乐从2020年开始观察大学爱情课，他发现高校的爱情课往往非常实用。有的老师甚至会变身媒人，把课堂变成相亲场景。例如，在上海大学的《爱情心理密码》中，老师会让学生现场配对男女，加深对彼此的了解。理解。

在崔乐看来，当“脱单”成为课程目标之一时，老师实际上已经在单身者和恋人之间建立了等级秩序。单身者被默认视为一种需要改变的状态，而恋人则受到鼓励和赞扬。 “以单身为目标实际上是对单身人士的侮辱或边缘化，”崔乐说。

在他的观察中，大学爱情课上的很多老师都没有批判的眼光。他们经常兜售一些爱情技巧或者重复传统的性别观念，比如强调亲密关系中男女的差异，比如男孩主动，女孩被动。男孩是生物学上的视觉动物，而女孩是生物学上的听觉动物。

“他们正在强化传统的性别差异，并使这种差异两极分化，以使人们遵守这一规范。”崔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李思同是某985大学的学生。他曾选修过学校开设的“性别心理学”课程。课程主要介绍两性差异的生理基础和成因、两性地位的发展历史以及两性相处的理论和技巧。

在她看来，这门课程的部分内容是比较“悬而未决”的。例如，老师会要求学生运用课堂上教授的爱情发展理论来分析文学或影视作品中的情感问题。她觉得这离现实世界有点远。而且，老师教给我们的一些恋爱套路，比如“频繁、刻意地寻求帮助”、“主动谈论一些个人话题”，其实也不是很有必要。 “我明白真相了。”她甚至觉得老师提出的一些具体的沟通技巧，比如“在食堂把水泼在异性的衣服上以获得沟通机会”，有点可笑。

此外，在李思同看来，这门课程在讨论亲密关系时仅限于两性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忽略了一些性少数群体。在这样的课堂上，他们几乎很难获得有用的信息。

不要只教授情感技能

一学期的十几门课，谢梦迪只上了三门。她最初选择这门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听说这门课比较差，而且“上他的课的人学分参差不齐”。然而，她没想到，她还是坚持不了。

根据学校规定，本科生必须完成通识教育系列课程的一定学分，而爱情心理学就是一门通识教育课程。另外，谢梦迪解释说，这门课程有2个学分，是APF课程（A=优秀 P=通过 F=失败）——也就是说这门课程的最终成绩只有优秀、及格和不及格，并不算数作为一个绩点，所以不会影响后续的奖学金申请、考研、就业等问题。

在谢梦迪看来，这门课程的考核要求比较低。基本上，出勤只需要在学校系统上在线登录即可。正常的作业与课程内容关系不大。即使你不上课，你仍然可以完成课后测试题。

最终作业需要一篇短论文和一个短视频。只要论文写出来，基本上就可以通过。谢梦迪从网上摘录了一些情感并提交。视频内容没有太多限制。有些学生会将巩俐课堂上的照片或语录剪成视频并提交。

由于不认可课程内容，刘恒只上了三节课。他只签到了两三次，没有认真回答课后试题，没有提交期末视频作业，最后一节课也没有做报告和演示，只是完成了短论文。敷衍地。他想象着，如果成绩不及格，需要重修课程，他会和教务处沟通，说自己不能接受课程内容。但令人惊讶的是，他通过了课程并获得了学分。

崔乐观察到，很多恋爱课程的内容通常都比较肤浅。 “老师经常选择课程来累积课时，学生也选择课程来累积学分。他们也知道这些（课程）技术含量较低，（但）话题也很热门、生活化。”

回顾这门恋爱心理学课程的教学大纲，谢孟迪感慨道：“教学大纲相当于一套像样的西装，但（实际）教学内容就像是你在路边随手捡到的一个垃圾袋。”但南方周末记者查阅了她提供的教学大纲，发现教学大纲完整、表述正式，看上去也很合理。

巩俐主讲的爱情心理学课程大纲。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曾在国内大学担任教师的崔乐认为，教务处对课程内容的审核并不是“一刀切”，越严格越好。 “老师应该有自己的自由。”而且，有些题很难复习。如果一个教师要教授一门通识课程，直接通过他的学科背景很难判断他是否具备教授这门课程的相关知识和素质。

在崔乐看来，更理想的情感或性别教育课应该“教你批判性思维，教你如何反思社会规范，如何努力建立更平等、更多元化、更公正的亲密关系，而不是”只是带着实际目的去爱......”。

谢梦迪希望爱情课能够教会学生如何理解爱情。这种爱不一定局限于两性之间的亲密关系，也不仅仅是传授处理感情的技巧。

刘恒认为，大学生需要的是一系列完整、系统的心理健康课程，爱情心理学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室友经常说起他的情感烦恼，刘恒理解他的烦恼。室友来自“山水四省”地区。上大学之前，他一直承受着应试教育的高压。他几乎不参加课外活动，没有处理人际关系和表达的技巧。能力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如果有一门教授基本人际关系的课程，对室友来说可能更重要。

除了现实生活中的情感困惑，李思同还想在爱情课上听到相关社会话题的讨论，比如PUA、年轻人不想结婚、开放式恋爱等。“这些多样化的背后一定有一些被忽视的东西。”我感兴趣的是这些更现代的内容，”她说。

她希望爱情课堂能开设一系列课程，由不同学科背景、不同视角的老师授课，营造百家争鸣的氛围。 “看待爱情与学习其他事物非常相似。流程是先学习再预约，先接触不同的人。的东西，最后结合到你的实践中。”

?（除崔乐外，所有受访者均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翁蓉蓉 南方周末实习生 董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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