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是一位美丽的大四学生，因为“总是不开心”来咨询。在她第 21 次咨询时，我第一次接受了梦境解析。倩对梦境的理解让我非常满意；更让我高兴的是梦境解析帮助了倩。治疗比任何咨询都有效。

“让爱情从梦里走出去”这是倩给我解梦后说的话。

以下是钱先生讲述的梦境：

这是我第一次记得这么清晰的梦。昨晚（1月16日）我梦见我和一个外国男同学在河边玩，不过他好像是我同学，他扑到我身上，我扑到他身上，玩得不亦乐乎。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中年外国女人在看水，一条鱼从河里跳出来，打在女人脸上，她毫不在意，很开心的样子。

我走向一座山，山给我一种压抑的感觉（我经常梦到山，山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当我经过一条小路时，我看到一具男尸，好像是我玩的那具。我很害怕，想着怎么绕过那个死人。绕过去后，我好像是朝着学校教室走去。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有一所新盖的房子。我走了进去。我看到很多警察，他们拿着尺子在这儿量，那儿量。我觉得他们做的事和外面的男尸有关。

对于心理咨询来说，这个梦可能一眼就能看懂。我对这个梦的经典性并不感到惊讶，但我很高兴这个梦对倩来说是一个治疗的机会。我也有一种感觉，这个梦是……我决定让倩自己解读她的梦。

我想通过分析心理学的原型和象征意义，帮助倩学会与自己的潜意识（梦的语言）沟通。我没有要求倩与梦境中的画面产生联想，也没有要求她提供做梦前的日常信息。告诉倩：“梦是一个人的内心现实；梦就像一幅自画像，展现了做梦者的声音、样貌和笑容；梦就像一篇文章或一个故事，围绕一个主题表达了做梦者的思想感情。它揭示了做梦者内心深处的渴望或压抑的欲望、恐惧或自卑，或某些价值取向或欲望冲动等。

“一个梦，一幅自画像？一篇自己写的文章？很有意思。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梦里的场景是一幅幅图画，梦里故事的描述就像读一篇文章？每一个梦都是一篇文章。”“一段？”钱一脸发现的表情问我。我很肯定：“可以。你只要把整个梦用象征意义翻译成白话文就行了。”

于是倩对她的梦进行了解释：

如果这个梦是我写的一篇文章，主题应该是“爱情”。我和男同学在河边玩耍的场景，就是我们谈论爱情的场景。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是外国人。这是什么意思？

河流和水是感情或爱的象征。鱼也是爱或性的象征。鱼跳出水面，打在中年妇女的脸上。这是爱的表示，是亲密的行为。中年妇女对这种爱非常容易接受。我不太明白中年外国女人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山对应水，应该怎么说呢？山和水的联系象征着爱情关系。梦里的河应该是指女人，山应该是指男人，山给人压迫感，是说男人压迫我？哦，应该说我跟异性相处的时候，心情很压抑，现实中，我确实是比较排斥异性的，很少跟异性接触。

山路上有一具死尸，是我一起玩耍的同学。这不就意味着我的爱情死了吗？是不是意味着我谈了爱情，对方就会死？他为什么会死？是不是意味着我应该回避、逃避爱情？我不能谈爱情了？（倩分析到这里心里很伤心，说了很多失落的话）。

学校、教室是我学习知识的地方，象征着我的成熟和理性。新建的房子象征着我什么？你曾经说过“我要努力摆脱我的坏房子（坏我），为什么不想想建一所新房子（好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也正在努力这样做。我觉得梦里的新房子应该是我的新起点，或者我的爱屋？房子里有很多警察，象征着我的理性，过度的理性。它在警告我，我做错了什么？拿尺子量，代表我脑子里有太多的规矩，代表我太理性了，我是不是太苛刻了？……

我同意倩的解释。我让她再思考一下这个梦对她现实中意味着什么。在第二次分析中，她说：

我感觉我了解了自己。我也发现我一直生活在虚幻的关系中。这个梦的真相告诉我，现实中的不快乐是我内心冲突的反映。

我很想谈恋爱，但是不敢，因为我害怕。我高中时有个男朋友，他对我一直很好，我对他印象也不错。但是我一直都在躲着他。我一直逃避社交，因为我怕别人发现我的缺点，会讨厌我。我只能羡慕别人谈恋爱。我性格不好，容易哭，容易发脾气，我怕谈恋爱后，男朋友会觉得我脾气不好，讨厌我，然后甩了我。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谈恋爱。

我妈总是对我说：“你太抠门了。谁愿意跟抠门的人做朋友呢？”我妈还总是告诫我：“脾气还没好起来就别谈恋爱。找男朋友一定要找脾气好的，能包容你的。”听到这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话可说。因为我讨厌自己的性格，讨厌自己这种小气的脾气。

我意识到，正是我害怕被别人讨厌，才控制着我，让我不快乐。小时候，我因为父母不喜欢我而难过，因为他们喜欢表妹而嫉妒，从小就感到自卑。现在我知道父母一直爱我，但心里总有一道壁垒过不去。我好像活在自己“信仰”的幻觉里，不知道别人到底讨厌不讨厌我。从小就印刻在心里的“坏我”，比如“你脾气怪怪的”、“你这个人小气，好烦人”，总是在对我说话，让我觉得别人总是把我当成一个讨厌的人。“坏我”这个词是我跟你学的，确实帮我看清了一些问题。我在与别人交往时，害怕别人看不起我、不理会我，所以总想压抑“不好的我”，但总觉得别人会用一双慧眼来看我，这显示出我所讨厌的“不好的我”。

应该说，是那个我坚持认为的“讨厌的家伙”让我不开心。梦告诉我，我真的很想谈恋爱，又或许，我很想和那个高中同学谈恋爱。但我心里有太多的规矩，其实是我太过担心，是“坏的自我”压抑了我爱的欲望。我该不该大胆承认我很爱一个人？我想谈恋爱？我该不该拒绝妈妈的警告，哪怕脾气再坏也要去谈恋爱？我们该不该勇敢地对自己说：减少心中的警察，爱自己，也真心地爱别人，让爱情从梦中走出来？

倩对梦境的理解自然而准确，她基于理解而提出的几个“是或否”的问题，已然揭示出我所预料的她成长的新的转折点。

这里，我愿对倩的“爱情”梦做一点补充解释（暂且不论做梦者的理论解释）：

·钱学森的“爱情”梦，更准确地说，是“爱情的如愿以偿与幻灭”之梦；

梦中的外国男同学是梦者喜欢的异性类型，是她所爱的阿丽姆斯的原型形象。外国意味着陌生、遥远。所以，梦中的男同学只能是梦者。倩的客体形象才是主体，而不是高中男友或者现实中的其他人。爱情是倩遥远的梦想，梦中与男友的爱情是倩潜意识中爱情愿望的实现，弥补了她意识中对爱情的缺乏渴望；

梦中的外国中年女人，中年意味着梦者理性成熟的部分，外国意味着排他、陌生或遥远，意味着梦者对自己理性的排斥，揭示了梦者接受爱情和拒绝爱情的矛盾心理。梦中中年女人接受性爱，巧妙地回避了自己对爱情渴望的羞涩，或者用“我要是像她一样成熟，我也会做爱”这样的比喻，来缓解自己对爱情渴望的压抑；

倩说梦里的男尸象征着爱情的死亡，我想说它象征着梦者性观念的僵化，以及梦者内心对于接受异性感情的恐惧。因为梦境中多次表达的是“男尸”而非“死人”。尸体和死人同为死人的意思，但不同的是，尸体有物质、僵硬、凝固的意思，而死亡有破坏、灭绝、毁灭的意思。结合梦者的现实处境和缺乏恋爱经验的状况来看，她对失去恋爱关系并没有任何担忧。因此，“男尸”透露出梦者内心对爱情充满憧憬和渴望，但又害怕爱情会突然消失。“男尸”更深层的含义是梦者所抱有的“我不好”的观念就像一座坚固的冰山，挡住了梦者对爱情的看法和行为，导致梦者只能在幻想中表达自己的爱情，以及幻想中对爱情失败的恐惧。

钱女士对梦境最后一幕的诠释十分深刻，“心里有太多的规矩，限制了我的幸福，我是不是应该减少内心的警察？”这是她对自身高价值的理解。

一个人最兴奋的时刻，莫过于发现自己职业价值的时候，在自恋这份幸福的同时，也真心祝福倩倩能够快乐成长！

倩的梦境和倩对“让爱走出梦境”的理解，是具有共同特征的案例。我们许多人烦恼或不快乐，与其说是因为我们脾气不好，不如说是因为我们敏感多疑。自卑这种性格特征，来自于内心始终留存的“坏我”。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人脾气不好，坏我不好，人们似乎有一种本能驱使自己消除“坏我”，追求“好我”。可惜的是，这种执着的努力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让他看不到自己已经把整个自我彻底分裂成“好我”和“坏我”两半，让他因此有些人永远不认为自己是好的，不相信自己能被别人喜欢。

大多数人受苦，是因为他们从不原谅自己的“坏”，活在否认中。就像钱一样，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投射自己“别人不会接受我，别人会讨厌我”的性别认同：“我不接受自己，我讨厌自己”的内心感受。

要走出痛苦，你必须愿意向新的领域敞开心扉，能够不带评判地观察自己，了解自己是否在用一种苛刻、剥削的方式惩罚“坏的自我”。如果你恨它、批评它，它就会恨你、与你斗争。如果你认同它、善待它，它就会被你的宽容所感化，成为你的朋友。只有朋友才能善待他人。走出痛苦的关键，是善于整合内心不同的“自我”，接纳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朋友。这样，你就会拥有自己平和、和谐的内心世界。

让爱走出梦想，意味着能够摆脱“坏我”标签的束缚，意味着能够先爱自己，爱你的优点和缺点，爱你的情绪和脾气。然后能够向家人和朋友表达自己，爱你自己的感受，敢于去爱身边的爱人、家人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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